美國企業正悄然走入一個全新的「永久裁員」時代。2025 年以來，裁員不再以一次性大規模宣告登場，而是轉為頻繁、低調的小規模調整，在不斷侵蝕白領就業安全感的同時，也重塑整個勞動市場結構。
根據《財富》（Fortune）報導，2025 年以來，美國企業持續進行的小規模裁員雖未頻頻登上頭條，卻已在白領階層間累積出廣泛的不安情緒。
求職平台 Glassdoor 於 11 月發出「永久裁員潮」警告，而產業顧問公司 Challenger, Gray & Christmas 的數據顯示，截至 11 月，美國企業已宣布裁員達 110 萬人，為 1993 年以來第六度突破此一水準。
若不計 2020 年疫情這一特殊例外，上一次出現更大規模裁員，已是 2009 年全球金融危機最嚴峻時期。
其中，科技業成為私營部門中受衝擊最深的產業，全年裁員人數超過 15 萬人。歷經前幾年的高速擴張後，科技企業正加速調整人力結構，並將資源轉向自動化與人工智慧（AI）。
此外，電信、食品、零售、非營利組織及媒體等產業同樣難以倖免，部分領域的裁員規模年增率甚至達到三位數。
從整體數據來看，2025 年前 11 個月，美國雇主累計裁員 117.08 萬人，較 2024 年同期大增 54%。
僅 11 月單月，裁員人數即達 7.13 萬人，創下 2022 年以來同期新高，也明顯高於疫情前水準。
「滾動式裁員」的隱性衝擊
然而，Glassdoor 首席經濟學家 Daniel Zhao 指出，實際裁員規模可能仍被低估。
根據聯邦政府職位空缺與勞動力流動調查（JOLTS）數據，同期實際裁員人數約達 170 萬人。
Zhao 形容，裁員型態已出現結構性轉變，「過去是一次性的大規模裁員，如今則演變為頻繁、低調的小規模『滾動式裁員』。」
這種現象須放在 2025 年矛盾的經濟背景下理解。一方面，AI 熱潮與就業焦慮並存；另一方面，「可負擔性」成為政治焦點，反映基層勞工的不滿情緒。
企業財報亦揭示出典型的「K 型經濟」特徵，即最富裕的 10% 人群貢獻了近半數消費，而低收入族群的財務壓力則日益加劇。
摩根士丹利分析師 Mike Wilson 認為，2025 年美國經濟先經歷「滾動式衰退」，並自 4 月起展開「滾動式復甦」。
然而，高盛與美銀的分析師則指出，這波復甦主要體現在金融市場層面，股價與企業利潤上揚，但白領職缺需求仍持續萎縮。
換句話說，一個「沒有就業成長的復甦」，正逐步成形。
「永久裁員」的企業邏輯與隱性代價
Glassdoor 在《2026 年職場趨勢》報告中指出，企業正從過去少見但震撼的大規模裁員，轉向更頻繁、每次影響人數不超過 50 人的小規模裁員。
此類「永久裁員」的占比，已從 2010 年代中期的不到一半，上升至 2025 年的過半。
這種模式讓管理層能依市場變化與 AI 應用進展，持續微調人力配置，同時避免一次性裁員對品牌形象與員工士氣造成的巨大衝擊。
然而，Zhao 警告，這種看似高效的做法，實際上可能導致企業內部「慢性失血」，同事悄然消失、留任員工的工作量增加，卻缺乏穩定的安全感。
他指出，員工長期處於不確定狀態，難以全心投入工作，即便裁員低調進行，「內部其實心知肚明」，最終侵蝕企業文化與生產力。
勞動市場結構性疲弱
同時，在裁員之外，美國企業的招聘動能同樣顯得疲弱。
Challenger 的報告顯示，前 11 個月企業計畫招聘僅 49.72 萬人，年減 35%，創下 2010 年以來新低。
雖然 Zhao 對「就業衰退」一詞仍持保留態度，但他坦言，過去兩年的招聘情況「極度低迷」，部分月份甚至已出現職缺淨減少。
壓力亦反映在即時薪資與就業數據上。ADP 11 月報告顯示，私營部門裁員 3.2 萬人，幾乎全數來自小企業；相對之下，大企業則新增約 9 萬個職位。
ADP 首席經濟學家 Nela Richardson 指出，小企業正同時承受宏觀不確定性與消費趨於保守的雙重壓力。
AI 重塑職場權力結構
《財富》指出，這波裁員並非單一因素所致，而是多股結構性力量同時作用的結果。
隨著企業加快導入 AI，自 2023 年起，已有逾 7 萬個被裁撤職位被明確歸因於 AI 應用。
透過流程自動化取代人工作業，同時配合新工具重新編組團隊，企業正以更少的人力完成過去需要更多員工才能支撐的工作量。
在此同時，職場內部的權力關係也出現明顯轉變。相較於疫情期間員工擁有較大談判空間，如今主導權逐步回到雇主手中。
Glassdoor 數據顯示，遠距工作的「職涯發展評價」持續下滑，升遷與關鍵資源更傾向集中於回到辦公室的員工，使勞工被迫在工作彈性與職涯穩定之間做出取捨。
當「永久裁員」成為常態，職場氛圍也從短期震盪，轉為長期的不安狀態，「以更少人力承擔更多工作」逐漸變成默認規則。
Zhao 直言，員工普遍處於高度警戒狀態，隨時擔心下一次裁員名單會出現自己的名字。這種揮之不去的焦慮感，或許正是 2025 年全球白領職場最具代表性的心理寫照。
新聞來源 (不包括新聞圖片): 鉅亨網